亲爱的孩子：
大学新生活的第一天，你还好吗？
昨夜你入梦来，仍是长沙高铁站道别时的样子，手里拿着南京大学的录取通知书，满脸的憧憬，满眼的渴盼。我惊喜地冲上前去，却突觉凉风袭人，却原来是蹬了被子。眼前孤星高悬，我们仍然相距千里，隔着窄窄的车票，隔着千丝万缕的牵挂。
一丝惆怅涌上心头。
我曾经跟你聊过惆怅的滋味。
那是两年前，我们一起在长沙音乐厅欣赏“满天星业余交响乐团”的精彩演出，台上的演员平均年龄64岁，都是来自各个省市区的高级知识分子、高级干部、高级军官。69岁的团长穿着燕尾服，大提琴演奏的《牧歌》让全场陶醉，我痴痴地注目良久，泪光晶莹。
回家路上，昏暗的车里，我第一次向你谈起舅外公。他曾经是师大的青年才俊，专攻大提琴，以其音乐上的造诣成为了全家族的骄傲。然而，80年代的中国，很多人都有一个梦——美国梦，移民美国，过上富足和自由的生活。舅外公也不例外。经过努力，他辞去教职，终于去到了向外已久的美国，带着单薄的行囊，带着华丽的梦想。10年后，他回国探亲，说在美国开了一家小小的中餐馆，开上了美国车，住上了大house。但他的手指，已经严重变形，关节红肿粗大，当年长发飘扬意气风发的模样，已经成了无可挽回的追忆，成了外婆心中那一份浓浓的惆怅。
孩子，你知道吗，我也曾经令外婆魂牵梦绕。
那是2007年，我领了教育部的召令，飞去新加坡，那个人人口中的花园城市，法制健全、公平公正、收入不菲、住房制度优越，而且，因为自己在名校，孩子教育的优势显而易见。周围的同事总是在催促：怎么还不去申请永久居民？怎么还下不了决心？而每周一次的双亲问安，外婆总是说，我今天又翻阅了家族的老照片，一边看，一边觉得自己的眉毛需要只熨斗来熨熨平——你知道的，看到你舅舅的照片，我的眉毛就展不开啊！
后来，在小一新生报到的时候，我们告别异国，按原计划回到故乡。你背着小书包，怯怯走进教室，发现说中文的老师远比说英文的老师温柔亲切，惊喜得立马脱了鞋子，把脚丫子放到了课桌上！校门口的外婆，眉弯弯眼弯弯，浑身都洋溢着光彩。
孩子，还记得你第一次跟我说“惆怅”这个词吗？那是2019年元旦，你的新年感想里说，“此刻，我在毛润之风华正茂指点江山的长沙古城，念及妈妈在1600公里之外李舜臣逆胡驱襄以身殉国的朝鲜半岛，人已中年，却仍然坚持留学攻读博士学位，家中骤然冷清不少，心中充满惆怅。”
当天，微信语音接通，我向你谈起温睿谦和的老教授如何粉笔下韩英中三国文字行云流水，校园里是如何有石碑直入蓝天，上面居然赫然是隶书的汉字：少年易老学难成……聊着聊着，我柔声问你，孩子，外婆经常对你说的，一个家，当有怎样的家风？你迅捷地接上：“忠孝传家，我知道，您不会加入韩国籍的，一定会回家的！”下一句呢？“诗书继世！您看，这次月考，我考了全班第一呢！”
亲爱的孩子，北宋词人黄庭坚有诗句“一波才动万波随”，我要求你忠孝传家诗书继世，我自己怎么可以懈怠？当年既可以决然放弃国外的高薪，现在又怎么可以拿人到中年为借口停止对知识的求索？而未来，当你教育孩子的时候，是不是也可以底气满满地来一句“忠孝传家诗书继世”呢？
……
久久无法再入睡。
无比温柔的风掠过我的耳旁，明明仍是繁星点点，我却越来越真切地感受到了那来自林间的黎明。亲爱的孩子，两个月后，你即将年满十八岁，迎来自己的成人礼，正式地迈入青年的行列。陈独秀在《敬告青年》中写道：“青年如初春，如朝日，如百卉之萌动，如利刃之新发于硎，人生最可宝贵之时期也。”李大钊在《青春》里疾呼：“以青春之我，创建青春之家庭，青春之国家，青春之民族……”进入大学，是欢悦的独立，是酣畅的自由，但更是深沉的意志、恢宏的想像、炽热的感情，是生命的深泉涌流。未来的日子里，当你面临诱惑，当你面临选择，请记住，一代人有一代人的奋斗，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担当，还有不变的，那可以世世代代传承的家风！
一切的现在都在孕育着未来，
未来的一切都生长于它的昨天。
希望，而且为它斗争，
请把这一切放在肩上！
祝
永远把家风记在心上！
永远爱你的妈妈
2022年9月11日
作者介绍：张虹，女，毕业于华中师范大学文学院，湖南第一师范学院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教师，文学硕士，教育学博士。民盟盟员，天心区第二届、第三届政协委员。本文在湖南省总工会2022年“玫瑰书香”全省女职工主题阅读活动“谈家风 话成长”职工家庭教育征文活动中荣获二等奖。
